文章來自微信公眾號:記憶承載。歡迎關注閱讀全文。
咱們有讀者一定要我對于這件歷史久遠的事情表個態(tài),或者說,就是要聽我講,站哪邊。
這件事,我為什么說歷史久遠,是因為真的很遠。網民的主體是90后,00后,但是這件事并不是發(fā)生在昨天,而是發(fā)生在你們剛出生或者還沒出生的那一年。
那是1994年。
1994年的時候,我也才是個初中生,你可想而知,那是多久遠之前了。你覺得好像在昨天的討論,其實就發(fā)生在這么遙遠之前。
這個事情的來龍去脈很簡單,就是聯想這家公司,當時發(fā)生了企業(yè)路線的爭論。
一種思路是柳傳志提出的,貿工技,說穿了就是以銷售為當下的主要目標,另一種是倪光南提出的,技工貿,以研發(fā)為主要任務。
倪光南當時的想法是非??鐣r代的,所謂寇可為,吾亦可為。如果西方人可以做芯片,那我也可以,我可以做的比他們更好,然后打敗之。用技術優(yōu)勢反過來,把技術領先的電腦產品賣到美國去,掙他們的錢。
這場爭論持續(xù)了半年,上級單位都介入了,但是聯想內部的高管,無一人認同倪光南,于是他黯然出局。
其實想想,90年代,那年月大街上都是自行車,你說你要做的比人家還好,技術上優(yōu)勢倒掛,然后賣給人家,確實,不太容易讓人相信。
當然他出局后又得到了其他資源,開始了他的嘗試,只是最后沒有成。
首先我們表個態(tài),既然讀者讓我表態(tài),那我就告訴你我的看法,我支持倪光南。
我支持倪光南的原因非常簡單,因為現在是2021年,我們需要芯片,這個理由就足夠了。
至于你說當年技工貿的成功率幾何,這不重要,哪怕成功率萬分之一,十萬分之一,我覺得也值得嘗試,道理很簡單,因為今天需要,這個理由就夠了。
很多事情你站在當下思考和站在當時思考,結論是不一樣的,肯定不一樣。我昔日聊過一個人,某個甲方的架構師,監(jiān)管機房的,很多年前,他就用手里的權限,用單位的設備挖礦,當時那種東西,挖出來也就一百多RMB吧,反正我請他吃飯,飯桌上他跟我說的價就那樣。
他覺著這事兒有前途,勸我,別創(chuàng)業(yè)了,別搞什么云了,云里霧里的,還不如和他一起挖那玩意兒去呢。
我答應了嗎?沒有。
你現在讓我回顧,讓我?guī)е裉斓挠洃洿┰交厝ィ視饝??我當然會?br>
這就是我說的,你站在今天的視角看昨天,和你在昨天看昨天,肯定是不一樣的。
在當時,別說傾家蕩產搞那玩意兒,哪怕花區(qū)區(qū)一萬塊買上幾十個玩玩,也沒興趣。
這就是當時與今天的區(qū)別,你不是穿越者,你背后的信息面不一樣。
1994年是個什么年代?我那時候剛接觸計算機,我學的是BASIC,編程,都是用一種磁帶卡,軟盤,插進去,讀寫,存儲是4K還是多少,忘了,反正很小很小。
就那玩意兒很貴的,一個讀卡器,外接的設備,我爸一個月工資。
在那個年代,你要是告訴我,誰做芯片,回頭還要打敗西方的這個領域, 我實難相信。
我讀研的時候,兩千零幾年了,讀的就是芯片,我們專業(yè)的學生畢業(yè)后大都做芯片去了,那時候,我也不太相信我們能夠在芯片領域里如何如何。
說實話,不光我不信,教授們都不信。
我工作的第二家公司,就是一家國內的芯片公司,教授們創(chuàng)建的。
公司在芯片這條路上還是很牛的,國內排名很牛,推門進去,墻上全是各種獎,國內的各種大獎。
但是憑心而論,更多的還是一種理想。用兩個老板,同時也是教授的話講,叫做希望我們能夠,你注意,是希望。
這里面更多的是一種情懷,并不是一個確定性的商業(yè)策劃案。
說穿了,那家公司的想法并不是自己能成,而是說,萬一成了固然好,萬分之九千九百九十九,就算不成,也為國內這個領域培養(yǎng)了很多人才,做了很多積累。
這才是真實的想法。
事實上那家公司,大部分年份都是拿補貼的,并不能真的完全依賴市場獨立生存,這就是實際上的現狀。
當然,是當時的現狀。
你走到今天來看,要比當年強很多了。但是當年,比94年,已經過去很多很多年了。所以94年的時候,普遍信心更不足。
有人說,你看任正非就做到了,非常有戰(zhàn)略眼光。
這個確實是,任正非很多時候給人的感覺,真的像一個穿越者。他似乎早就能夠預料到我們遲早會遇到坐二望一的局面,而這一點,是昔日很多人從來沒有想過,甚至從來沒有敢想的。
不過你要注意,海思也不是1994年成立的,而是2004年,十年后了。
我第一個老板在華為工號60,我聽他講過很多2000年之前華為的故事,對那段歷史,還是有點了解。
其實華為走的也是貿工技的路線,只不過有些人走著走著成了貿工貿,忘了技,而華為沒有忘記而已。
華為在2000年的時候,巨大中華,排名第四,那時候沒有那么大的野心。2004年成立海思,已經是非常非常有前瞻性,近乎于穿越者了。
所以我覺得,華為才是把貿工技貫徹到位的,至于技工貿,這只是當時的一種構想,并沒有誰實現過。
到2012年左右,我在甲方任職的時候,那時候和海思接觸很多的。海思很想推自己的芯片,但是國內甲方都不用,說實話,還是競爭力不夠。
也就是說,在2012年的時候,我們很多人都還沒有想過有一天會遇到坐二望一,會遇到今天的很多現實問題。
這說明什么?說明我們并沒有想過自己會發(fā)展的那么快,會那么早的遇到所謂的卡脖子。
我們也許想過必有這種白熱化的競爭,但是大多數人都以為是幾十年后了,是下一代人的事兒。
沒幾個人想過自己能遇上,也就沒幾個人那么有前瞻性。
我打一個比方,1994年的時候 ,就像一個少年初出茅廬,他叫朱重八,這時候,他剛剛離開皇覺寺,正琢磨去哪兒找飯轍。
你這會兒告訴他,將來他與陳友諒必有一戰(zhàn),如果他做什么什么,就能夠有利于那場大戰(zhàn)。
你覺得他會信么?
十年后,當他成了一個義軍小統(tǒng)領的時候,如果他能夠為了后來與陳友諒的大戰(zhàn)提前做準備,他已經是近乎穿越者的戰(zhàn)略眼光了。
如果他在皇覺寺里就能信日后與陳友諒的大戰(zhàn),那這近乎于爽文的主角。
所以如果用我個人的眼光來講,我的結論很簡單。站在今天,我非常希望當年是技工貿,雖然我認為這種模式在當年,勝算連萬分之一都沒有。
原因也很簡單,如果1994年你就挑戰(zhàn)美國最高技術,讓人家覺得我們野心勃勃,他們有一千種辦法在我們還沒有發(fā)展起來的時候,就弄我們。
所以皇覺寺里剛出來直接單挑陳友諒,這個,成功率太低了。
那為什么我仍然支持呢?原因更簡單,站在今天的角度看,萬分之一也值呀。
賭一把唄,輸了大不了少一個企業(yè),今天來看,企業(yè)多的是。
你看到了,我始終是站在今天的視角,以穿越者的角度來盤算。
那么如果你問我,1994年的時候,你信不信?我確實不信。
別說1994年,哪怕2004年,我也不信,2008年,我也不信,2012年我都不信。
這就是幾個歷史節(jié)點。
1994年的時候,我是個初中生,剛接觸電腦。2004年,我在讀研,成天聽教授們跟我講,芯片有多難。2008年,美國遇到了危機,我剛接觸國際市場,聽到過很微弱的聲音說,我們是不是有可能趁機坐二望一,但是這種聲音很快就被笑聲淹沒了,說明那時候,大家沒有信心。
一直到2012年,我結識了很多業(yè)內的大佬,開始產生更深刻的理解時,我依然不認為與陳友諒的大戰(zhàn)會發(fā)生在我們這代人的職業(yè)周期內。
你看到了,我并沒有什么穿越者的戰(zhàn)略眼光。
到了2016年,我得知川普要上任了,當時的感覺還是憂心忡忡,兩年后,2018年,我才剛剛開始覺得美國好像也沒有那么可怕。
這一點應該感謝懂王,紙老虎,是他親手戳破的。
事實上,我是到了2019年,信心才開始飆升,尤其疫情后,美國一系列無厘頭的操作下,我才開始意識到,似乎我們真的是天命之子。
你看到了,人的觀點是變化的。
你把時光稍微回退一點,哪怕十年前,十年前我在芯片公司做架構師,那時候我根本沒有信心,一點都沒有。
年會上我還記得董事長和副董事長,倆老教授,語重心長的給大家講理想,講夢想,下面的人都不信,那一年離職率高達40%。
我們有很優(yōu)秀的芯片工程師,后來去做了私募,還做的很成功。我們有很優(yōu)秀的芯片工程師,后來開了一個什么風水公司,居然也賺了挺多錢。還有大量前同事,流向了互聯網大廠,很普遍。
當時有當時的實際情況,當時那家公司唯一做出來的系統(tǒng)級的芯片,它里面的IP核,還是某家國外公司送的,說白了就是人家的老產品,解密了,不要了,當禮物白送給我們研究,我們改吧改吧,拿去流片,投放在低端市場上。
說的直白點,那時候確實也做不出來,做出來了也賣不出去。
就像12年的時候,我去了某甲方,都負責技術招標了,我個人很想讓海思的銷售總代入局,我和他私交很好,最后我也做不到,畢竟沒有信心的人占多數。
我那時候的想法很簡單的,我也是芯片公司出去的,說實話并沒有什么特別的信心,我只是本能的想要讓國產芯片廠商,掙點錢,讓人家也出點貨唄。
就這么樸實無華。
很多你沒有經歷過的歲月,后來聽起來都像是非之爭。但是真的經歷一遍,那不就是歷史本身么。
文章來自微信公眾號:記憶承載。歡迎關注閱讀全文。